侵犯商业秘密罪

侵犯商业秘密罪是一类直接打击不正当竞争、保护核心无形财产的重要知识产权犯罪。

一、法律定义

侵犯商业秘密罪，是指行为人实施《刑法》第219条规定的不正当手段获取、披露、使用或者允许他人使用权利人的商业秘密，给商业秘密的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行为。

核心行为： 非法获取、非法披露、非法使用或允许他人使用商业秘密。
入罪门槛： 给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
核心保护对象： 商业秘密

二、法律依据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一十九条：
- 规定了侵犯商业秘密罪的四种具体行为方式（见下文）、主观要件（故意）和刑罚（造成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 同时规定了明知前款所列行为，获取、披露、使用或者允许他人使用该商业秘密的，以侵犯商业秘密论（帮助犯/间接侵权）。
《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2019修订) 第九条：
- 对“商业秘密”的定义及其侵权行为的民事、行政责任规定做了详细说明，与刑法规定的行为方式基本对应，是理解和认定本罪的重要参考。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侵犯知识产权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法释〔2004〕19号）第七条：
- 首次明确“重大损失”的标准： 给商业秘密权利人造成损失数额在五十万元以上的，属于“给商业秘密的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侵犯知识产权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三）》（法释〔2020〕10号）第四条、第五条：
- 大幅度降低入罪门槛并细化了量刑标准，特别是引入了违法所得数额、权利人因被侵权造成破产倒闭、犯罪故意程度等多元化考量因素。
- 明确了“情节严重”和“情节特别严重”的具体标准（详见下文）。
- 细化了罚金刑的适用标准。
《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二）》（公通字〔2022〕12号）第七十三条：
- 整合了司法解释的规定，明确了本罪的立案追诉标准（即“重大损失”或“其他严重情节”的具体情形）。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侵犯知识产权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五）》（2024年发布，征求意见或已生效）：
- 可能对司法实践中遇到的更新问题（如电子侵入方式认定、损失计算复杂性等）进行进一步细化或调整（请注意查询最新有效版本）。

三、犯罪构成要件

客体要件：
- 主要客体：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主要是公平竞争秩序）。
- 次要客体： 商业秘密权利人对商业秘密的专有权及相关合法权益（竞争优势、经济利益、潜在市场机会等）。
客观要件： 实施了法定的侵犯商业秘密行为，且造成了“重大损失”或具有“其他严重情节”。
- 行为方式（根据刑法第219条）：
  - (一) 以盗窃、贿赂、欺诈、胁迫、电子侵入或者其他不正当手段获取权利人的商业秘密的； （不正当获取）
  - (二) 披露、使用或者允许他人使用以前项手段获取的权利人的商业秘密的； （不正当获取后的非法扩散/使用）
  - (三) 违反保密义务或者违反权利人有关保守商业秘密的要求，披露、使用或者允许他人使用其所掌握的商业秘密的。 （违约型泄露/使用）
  - (四) 明知或者应知商业秘密是通过上述三种违法行为所得，而获取、使用或者披露该商业秘密的。 （恶意第三方的间接侵权）
- 行为对象：商业秘密
  - 定义（反法第9条）： 不为公众所知悉（秘密性）、具有商业价值（价值性）并经权利人采取相应保密措施（保密性）的技术信息、经营信息等商业信息。
  - 技术信息： 产品配方、工艺流程、设计图纸、技术诀窍、源代码、实验数据等。
  - 经营信息： 客户名单（需具有深度和独特性）、采购渠道、销售策略、成本数据、投标标书内容等。
  - 三性核心：秘密性（非公知）、价值性（能带来竞争优势/收益）、保密性（合理的保护措施）。
- 损害后果/情节标准（法释〔2020〕10号 + 立案追诉标准二）：
  - “重大损失”或“其他严重情节”（立案标准/入罪门槛 – 处三年以下）：
    - 给商业秘密权利人造成损失数额或违法所得数额在三十万元以上的；（较2004年标准大幅降低）
    - 直接导致商业秘密的权利人因重大经营困难而破产、倒闭的；
    - 造成商业秘密的权利人其他重大损失的。
    - 新增（2020解释）： 因侵犯商业秘密违法所得数额在三十万元以上的；或直接导致商业秘密的权利人因重大经营困难而破产、倒闭的；或造成商业秘密的权利人其他重大损失的。这表明违法所得30万或导致破产倒闭也足以单独入罪。
  - “情节特别严重”（升档量刑 – 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 给商业秘密权利人造成损失数额或违法所得数额在二百五十万元以上的；（2020解释标准）
    - 或者具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如给国家安全、国民经济带来极其严重后果等）。
主体要件：
- 一般主体： 自然人和单位均可构成本罪。
- 常见主体：
  - 企业内部员工（尤其是离职员工）；
  - 竞争对手；
  - 商业合作伙伴（违反保密协议）；
  - 受委托开发者/加工方；
  - 以不正当手段获取秘密信息的任何人。
- 单位犯罪： 单位犯本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定罪处罚。
主观要件： 故意。行为人主观上必须是明知或应知自己所侵犯的对象是商业秘密，并且明知或应知自己的行为是法定的侵权行为。
- 直接故意： 积极追求侵犯结果的发生（如主动窃取）。
- 间接故意： 明知行为可能侵犯，仍放任结果发生（如允许无授权第三方使用，不管不问）。
- 特定要求（针对间接侵权）： 对于刑法第219条第四项规定的第三人（恶意第三人），要求必须是“明知”或“应知” 其获取、使用的商业秘密来源非法。
- 过失不构成本罪。

四、认定中的关键点与难点

“商业秘密”的认定是基础前提： 这是整个案件的基石。必须充分证明涉案信息符合“秘密性、价值性、保密性”三要素。难点在于：
- 秘密性（非公知性）： 需要专业鉴定（非公知性鉴定报告）。并非所有技术、经营信息都是秘密。
- 保密性： 权利人是否采取了合理的保密措施（如保密协议、加密、门禁、分级访问权限等）。措施是否合理是争议焦点。
- 价值性： 需证明信息能给权利人带来现实的或潜在的经济利益或竞争优势。
因果关系与损失计算是核心难点：
- 因果关系： 必须证明权利人的损失是由行为人的侵犯行为直接造成的。排除市场变化、经营不善等其他因素影响很困难。
- 损失数额计算（非常复杂，方法多样）：
  - 权利人的损失： 销售额下降、利润减少、研发成本、合理许可费、竞争优势丧失的估值等。
  - 侵权人的违法所得： 利润、销售收入等（实践中相对容易取证）。
  - 司法解释允许按合理许可费的倍数、商业秘密商业价值（研发成本+收益）计算。
  - 2020年解释明确规定可以将商业秘密的商业价值纳入考虑，商业秘密的商业价值可以根据该项商业秘密的研究开发成本、实施该项商业秘密的收益、可保持竞争优势的时间等因素确定。这大大降低了对“损失直接证据”的硬性要求。
正当手段抗辩： 行为人如果能证明其商业秘密是通过自主研发、反向工程、公开渠道获取或经合法许可获得，则不构成犯罪。
与不正当竞争法衔接： 大量侵犯商业秘密行为首先构成民事侵权和行政违法（反不正当竞争法），只有达到“重大损失”或“情节严重”标准才上升到刑事犯罪。
员工流动中的泄密问题： 这是高发区，需平衡企业商业秘密保护与员工自主择业权和知识技能积累的关系。核心在于区分属于雇主的商业秘密和属于员工的个人知识、经验与技能。

五、刑罚

基本刑： 给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或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加重刑： 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罚金刑（法释〔2020〕10号第五条）： 罚金数额一般在违法所得数额的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确定；违法所得数额无法查清的，罚金数额一般按照损失数额的百分之五十以上一倍以下确定。损失数额、违法所得数额均无法查清，但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的，一般在三万元以上一百万元以下确定罚金数额；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一般在十五万元以上五百万元以下确定罚金数额。

六、实务特点与挑战

案件数量呈上升趋势： 随着创新驱动发展和商业秘密价值提升，以及刑法规制门槛降低（2020解释），报案和立案数量明显增加。
技术性、专业性极强： 涉及复杂的专业技术领域，需要依赖专家鉴定（非公知性鉴定、同一性鉴定、损失评估）。
证据收集难度大：
- 商业秘密本身的无形性和保密性。
- 侵权行为隐蔽（如内部员工泄密、黑客入侵）。
- 电子证据的提取、固证要求高（计算机、服务器、云盘、通信记录）。
- 证明“明知/应知”的主观状态困难。
刑民交叉、刑行交叉普遍： 权利人往往同时寻求民事赔偿、行政举报和刑事控告。
对企业合规要求高：
- 企业需建立有效的商业秘密内部保护制度（物理保护+管理流程+保密协议）。
- 需明确界定秘密范围，进行分级管理。
- 员工入职、在岗、离职时的保密教育和约束至关重要。

七、总结

侵犯商业秘密罪是保护企业核心竞争力和国家创新环境的重要法律武器。其核心在于惩罚以不正当手段获取、披露、使用他人未公开的、具有商业价值且已采取合理保护措施的技术或经营信息，并造成严重损害后果的行为。2020年的司法解释显著降低了入罪门槛（损失/违法所得30万、导致破产倒闭等），扩大了惩处范围（将违法所得作为独立入罪标准，明确破产倒闭后果），并细化了量刑规则，体现了国家严厉打击此类犯罪的决心。

关键要点：

对象： 符合三性（秘密性、价值性、保密性）的商业秘密。
行为： 四种法定不正当手段（获取、披露、使用、允许使用）。
后果/情节： 造成重大损失（损失/违法所得≥30万、导致破产倒闭等）或有其他严重情节。
意图： 故意（明知或应知）。
难点： 商业秘密认定、损失/因果关系证明。

南昌樊翔律师团队